诺基亚

首页 » 常识 » 预防 » 廉思从蚁族骑手到码农,青年应当被涵养而
TUhjnbcbe - 2023/8/13 21:06:00

采访文

闫桂花

编辑

*锫坚

廉思在新生代学者中是一个有些异数的存在。

这位年出生的北京人,世纪之交在中国人民大学求学,本、硕、博分别就读于经济学、管理学和法学,在北京大学读博士后时转攻*治学,而他学术生涯最深耕的领域却是社会学。自年创造“蚁族”概念伊始,他赋予一个又一个词汇新的时代内涵,比如“工蜂”“洄游”“蜂鸟”“拐点一代”“战疫一代”……随着《蚁族》《工蜂》等基于田野调查的作品成为畅销书,很多人以为,如此热衷社会热点的他,理应成为公众眼中的“网红学者”。没料想廉思却渐渐沉寂下来,除了一两年出版一本《青年蓝皮书:中国青年发展报告》,在大众媒体和网络热点中,人们较少看到他的访谈和发言。

真实情况是,廉思有自己的学术追求和努力方向。过去十多年,他和他的团队默默做了0多个青年群体的调查,多项研究成果得到中央领导的批示和高度重视。出于舆论环境和学术积累的考量,他更多将成果发表在各类内参、高校学报、《人民论坛》《中国青年研究》等学术期刊以及《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学习时报》《中国青年报》等主流媒体上。或者说,他避免进入热搜,成为焦点,无意卷入过多的争论。

除了教学和科研,廉思还在共青团中央学校部兼职工作两年。这让他除了拥有来自基层一线的丰富经验外,还具备了更宏观的分析视角和更系统的*策把握能力。在今年7月发表的《时间的暴*》一文中,他从外卖骑手(蜂鸟)、高校青年教师(工蜂)和互联网青年工程师(码农)三个群体出发,讨论了加速社会及相关制度对青年的影响:“在移动互联时代,人们可以体会到周遭的世界在不断的加速,对于青年个体而言,他们只能主动跟上或被动裹挟着卷入加速的时间之中。这种加速的时间观念外化为工作制度,使得青年的工作状态呈现出‘节奏快’‘并行多’‘协同杂’‘全天候’的特征。”而谈到青年和时代的关系,廉思不无感慨地说,“青年时期是需要涵养和培育的,而不是被消耗和透支的。”

该文发出后,在青年读者中引发强烈共鸣。不过,也有人质疑文章的实际价值。廉思在和我们的访谈中谈到,社会学,与历史学、*治学等其他社会科学一样,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为了帮助人们更好的理解自己所处的社会背景和时代境遇。《时间的暴*》一文,其目的并不是提供某种解决方案,或是给出具体的应对方法,而是力图启发一种反思的视角。他更希望帮助青年重新认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包括如何分配时间、如何看待、以及如何对待成功。

廉思祖籍燕赵,有着80年代出生学者特有的热血情怀。如果说从经济学、管理学、法学、*治学转至“蚁族”调研,是“误打误撞”进入社会学;那么,此后十余年的调查和研究充分说明,他对跨越自身所处的环境和阶层、去了解不同青年群体的核心关切和时代痛点,有着不一般的热情和投入。在采访中,他也强调了调查研究的另一层价值——弥合社会裂痕:当你尝试走入另一个人、另一个群体或阶层的时候,你们之间的裂痕和分歧就会在不经意间开始消融,深入了解的过程就是促进共识达成的过程,我们为何不能让快递小哥来参与社区治理?让新文艺青年来参与主旋律创作呢?

以下是廉思与记者的对话,经过编辑整理。

十年青年变迁,十年阶层流动

界面新闻:还是从《蚁族》谈起,这是你十多年前一鸣惊人的作品。当年调研的那些年轻人,你还有联系吗?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廉思:说是一鸣惊人,也为名声所累。《蚁族》是移动互联时代之前的网络热点,今天看来,仍有它的现实意义。

从某种程度上说,《蚁族》一书所反映的问题非但没有过时,反而愈来愈真切鲜活,比那些昙花一现的社会概念更能深入反映大转型时代青年人的状况。我并不是吹嘘自己的研究有多么深刻,而是说“蚁族”这一话题本身就是深刻的,只不过我恰好有幸发现了它,并揭示了出来。

“蚁族”预示着中国社会发展一个标志性拐点的到来。具体来说,就是我国高等教育进入普及化阶段后,接受高等教育的青年逐渐增多,整个国家的人口结构和文化层次随之发生巨大变化,我们的制度设计和社会心态应如何适应这一变化,并做出必要的调整,这涉及到社会分配问题、就业保障问题、城市融入问题等等。当高等教育膨胀以后,与社会各个方面的对冲碰撞就会凸显出来,而扩招*策一旦启动,就无法倒转,我们不可能再降低高等教育入学率,回到那个考大学很难的时代去。因此,这是一个单向度不可逆的历史进程。那么,如何吸纳并安置如此大规模的高等教育青年人口,直到今天,仍是一个在不断完善和改进的动态博弈。所以说,“蚁族”引发的思考,迄今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只不过不会再以唐家岭那么尖锐的形式表现出来而已,它可能换了一种形式在年轻人中复活,比如现在社会热议的“内卷”“躺平”等。

北京目前仍有大量“蚁族”的存在。年我们的调查显示,北京有50万左右的“蚁族”,但是像唐家岭那样万人以上的聚居村(社区)没有了,而千人以上的聚居村(社区)在增多,所以,“蚁族”的总体规模还是增长的。其他大城市,像上海、深圳、武汉、西安等,也都有“蚁族”聚居的区域。

“蚁族”境况的变化,从一个侧面窥见出这十年中国社会阶层流动的状况。比如当初《蚁族》一书中提到的邓锟和狄群,那时我们住在唐家岭调研,他们二人就住在课题组隔壁。现在他们已定居杭州,一个在诺基亚工作,一个在阿里巴巴工作,都部分实现了当初的梦想。他们属于最早一批的“蚁族”,当时中国高等教育普及化刚刚开始,社会的流动机会很多,“蚁族”虽然并非出身名校,但知识仍能在他们的向上流动中发挥重要作用。还有一点,那一代青年人很能吃苦。比如邓锟,从北京离开后,在平均海拔多米的西藏阿里地区工作三年,参与建设和维修电信设备,就是为了能多挣些钱,多一些职业发展的空间。应当说,当年的“蚁族”,大多靠着打拼和奋斗,实现了最初的梦想。

界面新闻:《时间的暴*》是你近期的一篇长文,里面提到快递小哥的生存状况。对这个群体,应该如何改善他们的境遇?

廉思:年,我们开展了快递小哥(外卖骑手)调研。在研究中,我们不仅听取了大量从业者的声音,也和平台企业建立了联系。从调研反馈的情况看,外卖骑手无论是在目前的工作中、还是在未来的职业发展上,选择的范围都极其有限,职业内卷性十分明显,这也使得“外卖骑手以后干什么”这一问题广受社会诟病。舆论普遍认为“平台透支了外卖骑手的青春”“平台毁掉了外卖骑手的未来”“一直干外卖很丢人”,在网上搜索“外卖骑手”“未来”等关键词,几乎全部是负面评论和报道。因此,我们认为,有必要通过学术研究,从客观事实出发,促成平台企业对“外卖骑手未来在哪里”这一问题给予系统回应,给“*和*府”一个“负责任的企业形象”,给“社会大众”一个“说得通的真诚交代”,给“外卖骑手”一个“看得见的美好未来”。

无疑,平台企业必须承担自身的社会责任,不能总想着用更低的成本和更快的速度去占有更大的市场份额,平台企业应把从业者的未来出路纳入到企业当前的发展规划中去。对一个外卖骑手而言,他从事这份工作,到底积累了哪些技能?当有一天跑不动时,他的职业出路在哪里?从目前看,外卖骑手主要积累了三项技能:高速安全骑行摩托车、有效规避交通法规和最快寻找地图位置。当然,人际沟通能力也有一定的积累,但与前三者相比,显然没有那么突出。

实际上,一下子给平台增加很多超负荷的压力和责任,让平台去解决超过他们自身能力范围之外的问题,这也不是长远之计。毕竟由于这些平台的存在,那些刚到大城市落脚的年轻人才有了建筑工地之外更多的选择。平台倒闭了,选择权也就不存在了。

外卖骑手的本质仍然是新生代农民工,他们在就业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要具体分析,有些问题是长期一直存在的,不能指望平台的出现就一蹴而就立即解决;有些问题是原来存在、平台出现后有明显改观的,应该值得表扬和肯定。比如农民工工资拖欠问题,平台企业做的就比以前的包工头好得多,也规范得多,现实中也不能说一点拖欠都没有,但确实很少发生外卖骑手拖欠工资的情况。而且,骑手的工作时间也比较自由,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选择上线或下线(工作或不工作)。

因此,我们评价平台用工是使新生代农民工就业更好了还是更坏了,要选好参照对象,不能以劳动管理规范的国企或外企为参照对象,而应从现实出发,以新生代农民工本身为参照对象。平台用工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了一个新的就业选项,在宏观上是吸纳就业的重要领域。总体上说,有了平台以后,新生代农民工就业是更好了,只是还不够好,我们希望越来越好。

界面新闻:你们调研过的快递小哥等,后来有回访吗?他们的现状如何?

廉思:我们没有刻意回访调研过的快递小哥,但很多人和课题组,尤其是当时的深访员仍然保持着联系。

给我印象最深的快递小哥,是在对外经贸大学送快递的刚子,我们关系特别好。他年从事快递业,算是北京最早从事快递业的那批青年,他们的成长伴随着行业的发展,也因此享受到行业发展更多的红利。刚子聪明好学,我们学校留学生多,他自学英语,口语流畅,我就见过好几次他和留学生在交流寄件问题。有一次刚子自豪的跟我说,他每次寄到海外的东西,从未发生海关截留或被退回。我开玩笑说,外经贸这么多专家,恐怕没有一个人做贸易实务有他做得好。他还把老家的同乡一起带出来在学校送快递。

年,他不得不回河南,因为他的孩子出生了,户口和孩子上学是快递小哥根本无法在北京解决的问题。他回到河南也不是一帆风顺,河南是劳动力大省,不缺快递小哥,回到郑州他也进不了原来的快递公司,只能选择去平台兼职送外卖,也就是众包。

刚子干了十几年快递,并不能为他积累一个技能,也不能给他带来稳定的职业生涯。在快递业利润高的时期,他赚到了第一桶金,在郑州买了房,娶了老婆,生了孩子,相比后来进入者,刚子是幸运的。他原本打算在郑州开一家卤肉店,但疫情让他不得不放弃。今年上半年我问他时,他还在送外卖,卤肉店貌似也没有开张的计划。说是回家有很多选择,但其实没得可选。

与“蚁族”和“码农”相比,最让我牵挂的还是快递小哥,他们在人生最美好的时间,积累沉淀下来的,除了日渐下降的平均收入,还有什么可以傍身一生的知识和技能?

深入2个群体,经历2种人生

界面新闻:这么多年,你们做过哪些青年群体的调研?有什么样的感悟?

廉思:年完成第二次“蚁族”调查后,我们紧接着启动了大学青年教师(工蜂)调查,我们课题组是比较早

1
查看完整版本: 廉思从蚁族骑手到码农,青年应当被涵养而